睡美人倒下后再也睁不开眼,藤蔓缠绕着与她拥抱,紧紧扼住她的咽喉。多么无私的爱,多么伟大的奉献。
“坐吧。”走近咖啡桌的时候,衣着华丽的女人背对着我命令道。
“是的,夫人。”我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只是可惜她没有察觉到我的幽默,只是宠溺地盯着怀里的孩子。
“那么,请安静地听我讲述我们的故事。”
我想要一个可爱的女儿
这应该是千万个母亲共同的愿望,不外乎我这个被层层规矩束缚的女人
我曾抗议过,争斗过,有时几乎拼上性命
但是当我知道她即将到来时,我自愿屈服了
于是在日日夜夜的守候中,我终于迎来了她
她真的来之不易,这是不可抗的,毕竟有些事是上天注定的,就像她注定要来到我的身边
虽然我不信神,但是这一定是神的旨意,是不能抵抗的,况且我不想,也不需要
她静静地躺在摇篮里,睡得那么香甜,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白嫩的脸蛋在红色襁褓的中显得那么明亮
那时我觉得,她是多么完美的一个礼物,是照亮我世界的那束光
于是我给她取名为安妮,这多么适合她!那样一个乖巧的孩子
我决定要悉心教导她,让她成为上流社会的顶级名媛
我甚至把公司交给了我的丈夫
为了她,我愿意付出一切,我可以剪去我自己的翅膀,来交换她的明天
我不认为自己有多么的伟大,我甚至是渺小的,作为一名普通的母亲,我只是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我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让安妮过上和我一样美满的生活
通过引导与奖励,她将在最快乐的道路上成长
安妮是那么好的一个女儿,她在学术和艺术的水平上远超出同龄孩子,包括当年的我,我真的为她感到骄傲
她还那么地有礼貌,礼节方面也在我的教导下逐渐到位,连不怎么愿意带我出席大型宴会的丈夫都那么喜欢牵着她出门,于是我最喜欢的两件事情,就是坐在阁楼的窗户边看她的红裙消失在花园小径的尽头,或是等待着她的出现
无论是朝阳还是晚霞都无法与之媲美,她就像是被点燃的玫瑰,热烈芬芳
她在那群鄙陋的人中散发着辉光,那是由无数崇拜的目光所点燃的希望之火,红色的,熊熊燃烧
只有她,会在深夜的阁楼里陪我歌唱,成为了我后来生命中再也不曾出现过的火光,搂紧我,温暖我
但是,让我不明白的事情发生了,她居然选择了放弃,或是说,抵抗
她不再去参加交响乐团首席的指导课,也不再穿美丽的红裙子
她更喜欢黑色了,可那应该是我这种低下的人穿的
她在外面交乱七八糟的朋友,总是带着颓唐者的酒味回家
她的学习成绩一落千丈,却总在嘴边挂着那不切实际的创业
于是我劝她停下
她回绝了我的好意,她说,我什么都不懂
我怎么会不懂呢
我只是希望她能够幸福,不要像我,失败的事业,失败的婚姻,以及有可能就要失败的养育
于是我第一次打了她,是脸,下手的瞬间我其实就后悔了,我想说妈妈错了,可是我说的是
“你怎么不和你那些狐朋狗友一起死在外面。”
于是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她夺门而出,磅礴的大雨打湿了花园里的石子路,我没法追出去
白亮的探照灯光束在疯狂地扫射,到处都是奔跑着的黑衣人和猎犬
我缩在漆黑的阁楼里低声吟唱,只有探照灯或是破空的闪电偶尔扫过照亮我红肿的脸颊和青紫的身躯,我已经干瘪了,往日白皙的皮肤不再,关节突出似乎要刺破薄皮
可这些我都不关心了,我只想看见飘过院门的红色长裙
那一夜,格外漫长
幸好她回来了
暴雨似乎使她明白了一切,她蜷缩在病床上,无言地望着我,我认为她的眼里有懊悔的泪水
“请不要抛下妈妈。”
我哽咽着说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她同意了吗?”
“是的。”
“是她亲口说的吗?”
“不是,但是她因为激动而颤抖的眼瞳告诉了我她的渴望。”
我看着对面双臂环绕着孩子的中年女人 ,如果说她怀里的是一个手臂长的婴孩,这一幕会温馨的像圣母玛利亚和耶稣,只是当她口中的孩子是一个看起来将近三十的大人时,画面就散发着极其诡异的气息了。
“我想,您的丈夫大概不会同意您做这种事情……”
“你指的是叶切断手术吗?”
“当然”,女人的语气里散发出了极大的热情 ,“于是他留在了那个风雨交加的晚上。我想,任何试图威胁我们之间紧密关系的人都会消失。这只是我作为一个母亲的职责罢了。”
“你的咖啡我就不喝了,毕竟今天晚上我还想搂着我亲爱的女儿好好睡一觉。”她伸出手推开了杯子
她怀中的年轻女性随着她的动作挣扎了一下,又不动了。安妮窝在她母亲的臂弯里,神态安恬。
她眼角有一小片纯白的盐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