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卷第1期 鄂州大学学.报 20l0年1月 VoI.17 No.1 Journal of Ezhou University Jan.20lO 弱化叙事性:明代传奇小说的文体特征 王伟 (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湖北武汉436079) 摘要:弱化叙事性,是明代传奇小说重要的文体特征。在创作中,明人弱化传奇小说叙事性的方式有 三:一是羼入大量诗词韵文,从情感向度和审美风貌上强调传奇小说“托物以寓意”的抒情性.标明传奇小 说与正宗的叙事性文体——传、记、墓志铭等的不同;二是在讲述爱情故事时,加入大量道德教化的内容. 充分发挥传奇小说的阐释功能、指导功能,强化传奇小说的议论性;三是强调传奇小说“神”“奇”“怪 ‘幻” 的风格,与传、记等的纪实性、严肃性拉开距离。 关键词:传奇小说;传记;文体特征;叙事性 中图分类号:I207.41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9004(2010)01—0056—04 在今人看来,叙事是小说的根本要素。但对明人来说, 寓意”,叙事并非传奇小说的核心,作者不过是借故事抒发 传、记等才是正宗的叙事性作品。以传、记为参照系.以叙事 自己的情绪、情怀。“三灯”的作者瞿佑、李昌祺等明确表示他 性为考察的核心.可以让我们对明代传奇小说的文体特征 们创作小说的目的是“哀穷悼屈”pp、“豁怀抱、宣郁闷”。 2-钱 有所了解 谦益谈到《剪灯余话》时,也一语道破了传奇小说家的内心 明人认为,叙事性是传、记、碑文等文体的根本特征: 诉求:“(李昌祺)效瞿宗吉《剪灯新话》作《余话》一编,借以 “记者.纪事之文也……其文以叙事为主……又有托物以寓 申写其胸臆。”哪由此,明人在传奇小说创作中.有意强化 意者,皆为别体。”[11 碑文“主于叙事者日正体,主于议论者 传、记等文体所强烈排斥的“托物以寓意”的特质.弱化传奇 为变体,叙事而参之以议论者日变而不失其正。至于托物以 小说的叙事性,凸显传奇小说作为独立文体的特质。从而使 寓意之文。则又以别体论焉。”[11 明人同时清楚地意识到, 传奇小说与传、记等正宗的叙事性文体区别开来。 传奇小说也具有叙事性,与传、记等有一致之处。为了使传 在传奇小说创作中,要达到“托物以寓意”的目的.就必 奇小说与传、记等正宗叙事性作品区分开来.明人有意削弱 须从与传、记完全不同的文体中吸取某种因素。诗这一文体 小说的叙事性.加入抒情、议论等因素。他们的具体做法是: “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自古以来.“情”就是诗歌特有的领 强调小说“托物以寓意”的特点,在传奇小说中加入诗词韵 地。要增强传奇小说触动、激发情感的力量,在其中加入诗 文;强化小说的议论性,在叙述爱情故事时融人道德训诫。 词韵文,自然是最便捷的选择。 从今人的阅读体验出发,这样做破坏了小说叙事的连贯性, 自唐传奇始,传奇小说中就融入了韵文,《游仙窟》穿插 削弱了传奇小说的审美性,有论者批评明代传奇小说“文题 诗歌77首,《莺莺传》等成熟的唐传奇中也融人了诗词,以表 意境.并抚唐人,而文笔冗弱不相副。”[21嘲但还原到具体的 达主人公的情绪。或作为推动情节发展的要素。到了明代, 历史语境则可以看到,、‘粉饰闺情,拈缀艳语”【21 L融人 在小说中羼人韵文更成为作家的自觉追求。《剪灯新话》首 道德训诫、羼入诗词韵文正是明代传奇小说文体意识强化 篇《水宫庆会录》的主体部分就是《上梁文》,此文华丽宛转, 的表现。 极尽绮丽之能事。《联芳楼记》一篇,兰芳姐妹与郑生吟和的 诗词多达l6首。《翠翠传》全篇基本以诗词作为男女主人公 明人认为。叙事是传、记等文体的根本特质,与传、记一 沟通的媒介。李昌祺的《剪灯余话》更进一步强化了小说中 样.小说也讲述事件的发生、发展过程,包含着叙事性因素。 插入诗文的形式,全书词诗达170余首。在李昌祺笔下,“冥 但同时,踢人清楚地看到,传、记如果以抒情为主就偏离了 官会作四六之文.仙人擅长经籍注解,妓女会吟清艳诗词, 基本规范,成为“别体”;而传奇小说的重心恰恰是“托物以 节妇尤其会作博雅而工整的唐宋诗集句”。 在《田洙遇薛 收稿日期:2009—05—01 作者简介:王伟(1973一),女,河南淅川人,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讲师,博士,研究方向:明清文学与科举文化。 第1期 王伟:弱化叙事性:明代传奇小说的文体特征 混杂在一起.构成了明代传奇小说基本叙述模式。 57 涛联句记》一篇中,李昌祺不惜放慢时间的节奏甚至让叙事 时间静止.以在田洙和薛涛两人遇合情事中羼人大量华丽 明代传奇小说,如“三灯”“皆本《莺莺传》而作,语带烟 花,气含脂粉,凿穴穿墙之期,越礼伤身之事,不为庄人所 取。”[91 ‘《剪灯新话》全书22篇,直接涉及爱情风怀的有lO 篇.约占全书1/2。这些爱情故事虽具有浓厚的叙事性,但从 的诗体。孙楷第评明代传奇小说道:“凡此等文字,皆演以文 言,多羼人诗词。其甚者连篇累牍,触目皆是,几若以诗为骨 干.而第以散文之联络之者。”f61 -明代传奇小说连篇累牍地 穿插大量诗词韵文,在今人看来,这种创作手法忽略了情 内容看,又与传、记等正宗的叙事性文体有根本不同:传、记 等文体往往讲述严肃的、符合主流社会规范的事件,传奇小 说恰恰反其道而行之,所叙故事的内容有意打破伦理规范、 节、影响了故事的连贯性.以当代小说理论为标准,是不合 规范的。但正如前文所述,对明代传奇小说作者来说,他们 创作的根本目的不是讲述故事,而是“托物以寓意”。叙事性 成分——情节的发展、故事的走向只是传达作者情感的方 式之一,融入诗词可以更好地抒发情绪、情怀,因此,在叙事 性的基调上融人大量韵文。对明代传奇小说家来说是顺理 成章的,也是必需的。① 羼人大量诗文不仅从情感向度上强化了传奇小说“托 物以寓意”的效果,而且从审美风貌上凸显了传奇小说与 传、记等正宗叙事文体的区别。各种文体都有基本的风格: “章表奏议,则准的乎典雅;赋颂歌诗,则羽仪乎清丽;符檄 书移,则楷式于明断;史论序注,则师范于核要;箴铭碑诔, 则体制于宏深;连珠七辞,则从事于巧艳。”哗表奏议、史 论序注等强调庄重严肃,关注内容的深刻性,与传、记或多 或少有内在的一致之处,而赋颂歌诗、连珠七辞“羽仪乎清 丽~从事于巧艳”。华艳、灵动、轻丽,这正是传、记等严肃的 叙事性文体所排斥的。在明人看来,经史、传记就如同五谷, 是日常生活的必需,可以不求味,只注重作用及效果。因此 需要庄重典雅,保持一定的尊严和风范:小说等文学作品就 如同山珍海味,既要重味,又要重色,必须灵动、轻巧,注重 藻饰,才有打动人的力量。杨慎在《跋山海经》谈到这一问题 说:“六经,五谷也。岂有人而不食五谷者乎?虽然.六经之 外,如《文选》、《山海经》,食品之山珍海味也,徒食谷而却奇 品,亦村疃之富农,苟诋者或以赢马老羝目之矣。” 明人 在创作传奇小说时,有意继承并强化了唐传奇“传、记辞章 化”的特点②,大都追求“绮丽”的效果。时人评价“三灯”说: “造意之奇,措辞之妙,粲然白成一家之言。” “裱丽丰蔚。 文采灿然。”… “文辞制作之工且丽也。”[31m“锦心绣口.绘 句饰章。”131“ ‘雄词丽句。”I3] 。从这个角度看,小说羼入诗 文,强化绮丽、藻饰的效果,正与传、记、碑文、墓志铭等正宗 叙事性作品所葆有的庄重性、严肃性区别开来,进一步弱化 了传奇小说的叙事性。 明人认为,传、记以叙事为正体,如果加入议论则流为 变体。由此,将构成传、记变体的因素——议论赋予小说。也 成为弱化传奇小说叙事性的重要方法。明代传奇小说家一 方面津津乐道地讲述男女情事,另一方面。又严肃认真地进 行道德教化,对读者予以劝导、训诫。男女情事的讲述正具 有叙事性,道德教化正具有议论性。这两种看似矛盾的因素 突破社会禁忌。关注于爱情使传奇小说与传、记等严肃的叙 事性文体拉开了距离。 重要的是,作者记录这些事件,并非像传、记那样是为 了彰表某人。宣扬某事。传奇小说家的根本目的在于体贴人 情、探寻事理,通过故事表达作者对人、事的理解、认识和评 价。在讲述事件时羼人阐释、评价,这是传、记等文体所排斥 的。但恰恰是小说在萌芽阶段就具备的内在特质。陈文新在 《中国文言小说流派研究》一书中谈到,桓谭对小说“合丛残 小语,近取譬喻”的定位正说明小说的文体功能是阐述事 理;《汉书・艺文志》将小说归于子部,而子部以议论为宗,小 说附于骥尾,说明小说具有议论的因质。 了明代,传奇小 说则通过宣讲道德教化的方式进一步强化了其阐释功能、 指导功能。瞿佑谈到《剪灯新话》时说,自己创作的着眼点不 是讲述故事,而是“劝善惩恶、哀穷悼屈”: 《诗》《书》《易》《春秋》,皆圣笔之所述作,以为万世大经 大法者也;然而《易》言“龙战于野”,《书》栽“雉椎于鼎”,《国 风》取淫奔之诗,《春秋》纪乱贼之事,是又不可执一论也。今 余此编,虽于世教民彝莫之于补,而劝善惩恶,哀穷悼屈。其 亦庶乎言者无罪,闻者足以戒之一义云尔。【3p 在此,瞿佑着眼于《剪灯新话》的指导功能和实用功能。 《剪灯新话》涉及爱情,张扬两性之爱,无助于维护世道人 心。但社会教化有不同的层面,不同的侧重点。男女两人产 生私情虽然违背了某些社会规则。但这并不必然表明主人 公本性恶劣,男女主人公在爱情抉择中会表现出人性良善 的一面,他们对爱情的执着或放弃也会感动读者.引起读者 的深思,从而《剪灯新话》可以发挥使“闻者足以戒之”的积 极作用。不少评论者也谈到小说的惩戒教化功能:“是编虽 稗官之流,而劝善惩恶,动存鉴戒。不可谓无补于世。”Bl12t “四海相传《新话》工,若观《余话》迥难同。搜寻神异希奇事。 敦尚人伦节义风。一火锻成金现色,几宵细剪烛摇红。笑余 刻枣非狂僭,化俗宁无小补功。” ‘褒善人于既往,以开人 之自新之路;诛恶者于身后,以闭人之邪枉之f-I。”(1啭奇小 说有资于世事的议论、指导、阐释功能也得到了明代很多读 者、评论家的认同,他们从这一立场出发,积极地为小说辩 护。罗汝敬《剪灯余话序》说:“夫圣经贤传之垂宪立范以维 持世道者,固不可尚矣。其稗官小说、卜筮、农圃,与凡捭阖 笼罩,纵横术数之书,亦莫不有裨于时。”…s他认为。小说与 58 鄂州大学学报 第l7卷 b筮、农圃、术数等虽然不能介入庞大而复杂的哲学体系. 不能从宏观的层面上维持风化。但这些内容是人们日常生 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一样“有裨于时”。 明代传奇小说中这些道德教化的成分,在今人看来似 乎与爱情故事不能相融。但从明人的小说观念来看,张扬情 欲与道德教化并非完全矛盾的两极,而是具有同质性。自唐 传奇以来,传奇小说关注的重心就是与军国大事无关的日 常人生。 日常生活中,人们有不同的选择,一是打破社会 规则,一是遵守日常规范。无论做出何种选择,都与日常生 活相关:对爱情自由的追慕属于前者。对道德教化的执着属 于后者。从这个角度上看,明代传奇小说将倡扬情欲和道德 教化扭合在一起是合理的,也是合逻辑的。小说作者不过是 分别从两个向度上关注日常生活。强化了唐传奇以来所形 成的传奇小说关注日常人生的创作规范。总体来看。在爱情 故事中加入道德训诫,强化了传奇小说对Et常生活的关注。 加强了小说议论、阐释和对生活的指导功能,使传奇小说远 离了纯粹的、严肃的叙事性作品。 叙事性作品的正宗是传、记。传、记着眼于纪“实”。在文 体风格上要求具有规范性、严肃性。由此出发,明代传奇小 说家削弱作品叙事性的方式还有:(1)搁置所叙事件的虚实 性问题;(2)在文体风格上追求“神”“奇”“怪”“幻”。 首先,与传、记强调纪“实”不同,传奇小说所叙事件可 以是虚构的。准确地说。明人认为,创作、阅读、评论传奇小 说应该搁置虚实的问题。 与传、记着重于记叙事件不同,传奇小说着眼于“托物 以寓意”。一件事。一个人。无论真实也好,还是虚构出来的 也好,都可借以表达情思,抒发议论,因此,对于传奇小说, 事件是否真实这一问题是可以搁置的。 明代传奇小说家谈及自己的创作时,都纷纷表明自己 记录的是近事.避而不谈事件本身的“虚”“实”:“好事者第 以近事相闻,远不出百年,近止在数载,襞积于中,日新月 盛,习气所溺,欲罢不能,乃援笔为文以纪之”[3p,“于旅寓之 次,取近代之事得于见闻者,汇为一帙”四 。许多评论家也 看到传奇小说的这一特点。凌云翰谈到《剪灯新话》说:“昔 陈鸿作《长恨传》并《东城老父传》,时人称其史才,咸推许 之。及观牛僧孺之《幽怪录》,刘斧之《青琐集》,则又述奇纪 异。其事之有无不必论,而其制作之体,则亦工矣。乡友瞿宗 吉氏著《剪灯新话》,无乃类是乎?”郾凌云翰明确地表示《剪 灯新话》与《长恨传》等唐传奇名篇有异曲同工之妙,作者在 创作中只要达到述奇纪异的目的就足够了,“其事之有无不 必论”。当有人质疑《剪灯余话》的真实性,说它“幽昧恍惚, 君子所未信”时,王英等小说评论者也有意回避故事可信与 否的问题.转而说“经以载道,史以纪事,其他有诸子焉;托 词比事,纷纷藉藉,著为之书,又有百家之说焉。以志载古昔 遗事,与时之丛谈、诙语、神怪之说,并传于世。是非得失。固 有不同,然亦岂无所可取者哉!在审之而已。”[31117文体有各 自的规范,小说这种文体,只要记录某事、某人。达到托物以 寓意的目的,有资于世事,就可以与经史等其他文体一样 “并传于世”。王英的言外之意就是,小说中记载事件的真实 性与否是不必花时间去考校和讨论的。 谢肇涮在《五杂俎》中对“虚”“实”问题的论述有助于我 们进一步理解明人对小说虚实性的认识: 凡为小说及杂剧戏文。须虚实相半.方为游戏三昧之 笔。亦要情景造极而止,不必问其有无也。古今小说家,如 《西京杂记》、《飞燕外传》、《天宝遗事》诸文,《虬髯》、《红 线》、《隐娘》、《白猿》诸传,杂剧家如《琵琶》、《西厢》、《荆 钗》、《蒙正》等词,岂必真有是事哉!近来作小说,稍涉怪诞, 人便笑其不经。而新出杂剧,若《浣纱》、《青衫》、《义乳》、《孤 儿》等作,必事事考aL.f.史,年月不合,姓字不同,不敢作也。 如此,则史传足矣,何名为戏?[111307 谢肇涮的讨论包含这样几个层面:(1)小说等文体的特 点是“虚实相半”。也就是,小说叙述的事件可以具有真实 性,但也不排斥虚构。(2)小说“要情景造极而止,不必问其 有无也”。一篇作品如果写得婉转有致.就不需要考虑所叙 事件有无的问题。之所以会出现“稍涉怪诞,人便笑其不经” 的局面,是因为时人以史传或传、记等文体的纪实性来衡量 小说。(3)谢肇涮进而指出,从所叙事件的性质上看,小说 与史、传的区别在于,涉及到时间、人物、事件发生的过程 等,史传或传记等文体不仅要求事件的真实性,而且要求时 间的精确性以及人物姓名的准确性;而小说则不同,事件可 以实有其事。也可能没有发生过.即使对事件过程的叙述与 事实相符,也可以对时间及人物的姓名进行调整,可以“年 月不合,姓字不同”。谢肇潮在此提醒人们,阅读小说要搁置 对内容可信性的讨论,要将小说与传、记等正宗叙事性文体 区别开来。不可执着于所叙事件的真实性。⑤ 其次,明人将“奇”、“幻”、“怪”、“异”作为传奇小说的本 质特征。 过去.学界往往将“奇”“幻”与虚构的概念混为一谈。事 实上,在明人那里,“奇”、“异”、“幻”等概念是不能与虚构等 同的。明代的小说家及评论家很少使用“虚”这样一个概念, 而大量使用“奇”、“怪”、“幻”等概念。‘ 是因为,事件的虚 实并不影响“托物以寓意”的效果,但是一篇小说,是否有华 艳的文采、曲折的情节等却会直接影响读者的接受情况。大 体来说,“奇”就是不符合社会规范的事, 日男女不顾礼法, 追求自由的爱情;“怪”就是不符合生活逻辑的事,如鬼、神, 或动物、植物化成人形等;“幻”就是超出了日常生活经验的 事.如某件事情发生过程中包含的偶然性、非现实性超出了 我们理解的范围。“奇”,与严肃性相悖,而“怪”、“幻”则与 “不语怪力乱神”的儒家正统规则相悖。由此,为了与传、记 第1期 王伟:弱化叙事性:明代传奇小说的文体特征 之事神异若此耶?” “ 59 的严肃性、规范性区别开来,明代传奇小说家有意将述奇征 异作为自己创作的目标。瞿佑明确表示,自己“编辑古今怪 奇之事,以为《剪灯录》,凡四十卷矣”pp。他们的创作也的 确达到了这一效果。胡应麟谈到“三灯”等作品说:“本朝 总体而言,明代小说作者在陈叙描述中羼人大量诗词 韵文,在讲述爱情故事时融人道德训诫,在襞积近事、遗事 时强化其神奇怪幻的色彩,这些叙述惯例大大拉开了小说 《新》《余》等话……皆设幻”,[121288王英等人谈到《剪灯余话》 说,“所载皆幽冥人物灵异之事,’f3】“’,“皆湖海之奇事,今昔 之异闻”脚” ,“搜寻古今神异之事”聊如。大约是《剪灯余话》 记载的故事远远超出了人们的想象。曾柴还反问道:“所言 与正宗的、严肃的叙事性文体传、记等的距离,凸显了传奇 小说“托物以寓意”的特点。削弱了传奇小说的叙事性,强化 了传奇小说区别于传、记的文体特征。 【注释】 ①明人对白话小说的讨论,可以让我们更清楚地看到 明人对小说中融人诗词的态度。谈到《水浒传》中的诗词,胡 应麟说:“余二十年前所见《水浒传》本,尚极足寻味,十数载 来,为闽中坊贾刊落,止录事实,中间游词余韵,神情寄寓 处,一概删之,遂几不堪覆瓿。”(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 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o01年,第437页。)万历四十二年袁 无涯刻本《出像评点忠义水浒全传・发凡》说:“旧本去诗词 之烦芜,一虑事绪之断,一虑眼路之迷,颇直截清明。第有得 此以形容人态,颇挫文情者,又未可尽除。兹复为增定,或撺 原本而进所有,或逆古意而益所无,惟周劝惩,兼善戏谑,要 出版社.2002年)“唐人传奇的文体特征”一节。 ⑤这里需要指出的是,当代小说理论强调,小说的基本 特质是虚构。与今人不同,明人在创作和阅读传奇小说时, 只是不排斥虚构,但却并未把虚构作为小说的本质特征。明 人在谈到传奇小说时。普遍的态度是搁置所述事件的真实 性问题。不考察其必有,也不需探讨其必无。 ⑥虚实着眼于所叙事件的性质。而怪幻或严肃则着眼 于文体的风格。明代小说家关注的是作品的怪幻风格,而不 是事件的虚实问题。明代小说家即使用到“虚”这一概念时, 目的也是要营造奇幻的效果。如《剪灯新话・华亭逢故人记》 中,以亡灵身份大谈乱世哲学的两位士子分别姓“全”、 “贾”,他们朋友的名字叫“石若虚”(实若虚)。《剪灯余话・青 使览者动心解颐,不乏咏叹深长之致耳。”(马蹄疾:《水浒资 料汇编》,北京:中华书局,1977年,第13页。)由此可以看到, 明人认为,诗词等是小说不可或缺的部分。 城舞剑录》中道士名“真本无”、“文固虚”。小说家通过人物 的姓氏强调其虚构性,其根本目的是营造超越生活逻辑的 效果。 ②关于唐传奇的文体特征,参见陈文新、王炜《传、记辞 章化:从中国叙事传统看唐人传奇的文体特征》(《武汉大学 学报(人文科学版)}2005年第2期)一文。 ⑦《水浒传》被称为“英雄传奇”,其中的”奇”字也意在 指向这群绿林好汉揭竿而起,反抗政权这种不守社会规范 的行为 ③参见陈文新《中国文言小说流派研究》(武汉:武汉大 学出版社。1993年)一书。 ④参见陈文新《文言小说审美发展史》(武汉:武汉大学 【参考文献】 【1】徐师曾.文体明辨序说[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 [2】鲁迅.中国小说史略[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 【3】瞿佑,等.剪灯新话(外二种)[M】.周楞伽,校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 【4]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 [5】杨义.中国古典小说史论f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 【6】孙楷第.日本东京所见小说书目【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 [7】刘勰,文心雕龙注【M].范文澜,注.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 【8】杨慎.升庵全集[M】.上海:商务印书馆,1935. 【9】高儒.百川书志[M】.北京:古典文学出版社,1957. 【l o]赵子伯.效颦集后序【My,赵弼.效颦集.赵子伯重刊本.1548(嘉靖二十七年). f11】谢肇潮.五杂俎【M】.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o1. [12]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M】.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1. (责任编校:邓桃莉)